時隔28年南醫大命案告破，警方透露親屬DNA-Y染色體比對是破案關鍵。這一攻破“白銀案”等積年舊案的技術，到底有何特殊之處?

2月23日，南京市公安局發布公告，稱根據“偵查取得重大破案線索”，于當日凌晨一舉破獲28年前發生在該市原南京醫學院的“3.24”命案(以下簡稱“南醫大命案”)。24日下午，南京市公安局舉行新聞通氣會發布了破案相關細節。

據悉，此次命案告破關鍵是嫌犯一名涉及其他案件的親屬被警方提取DNA檢材，利用Y-STR檢測技術，經與28年前保存的“3·24”案相關物證上所提取DNA檢材進行Y染色體比較，最終鎖定了嫌犯。

父系遺傳標記指明破案方向

“其實，DNA-Y染色體檢驗并不是新技術，在親子鑒定中已經應用很多年。不過DNA-Y染色體檢驗有父系遺傳特點，因而可幫助警方發現案犯所在的家族，進而縮小排查范圍。” 北京中正司法鑒定所所長鄧亞軍表示。

就像中國人的家族譜中只出現男性后代的名字一樣，Y染色體也是只在家族男性中遺傳。父親將Y染色體遺傳給兒子，兒子再將Y染色體遺傳給孫子……，一代代的遺傳下去，因而Y染色體在家族男性中形成了一個遺傳的標記。

▲X染色體(左)，Y染色體(右)。在性別決定上，XX為雌，XY為雄。　　通過DNA-Y染色體的檢驗可以發現這個遺傳標記，并確認是否屬于同一父系關系。但雙方更具體是什么關系，如爺孫、叔侄、兄弟，還是父子等，就需要進一步檢測，比如再做一個常染色體的STR檢測。

《法制日報》從徐州市公安局獲悉，2020年2月21日，南京市公安局法醫中心與沛縣局刑警大隊DNA實驗室聯系稱：1992年3月24南京重大強奸、殺人案死者DNA數據與沛縣被盤查人員麻某俠(男，53歲，住沛縣鴛樓人，鴛樓派出所采集血樣)的數據高度吻合，基本確定嫌疑人為麻某俠近親人員。

接報后，沛縣公安局立即安排刑警大隊DNA實驗室調取Y庫家系工匠系統，快速采集、連夜比對其中11名男性成員的DNA，均予以排除。

報道還稱，當地公安又會同南京警方再次深入排查，深挖得知其家族內還有一名成員麻某皊早年在南京當兵并已在南京定居50多年，經了解麻某皊的兒子麻某鋼(男，54歲，住南京市石鼓路)符合作案嫌疑人年齡。后經采集、鑒定，麻某鋼DNA與犯罪現場提取的死者陰道拭子DNA分型完全一致。

“南醫大命案”的破獲，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四年前破獲的“白銀案”。兩起案件破獲時，距離案發時間都長達28年，且同樣是通過親屬DNA鎖定了真兇。因親戚高某某違法犯罪，“白銀案”真兇高承勇進入警方視野，并通過Y染色體庫比對被鎖定。

如何檢驗Y染色體?

“南醫大命案”和“白銀案”等多起積壓多年的案件中，DNA-Y染色體檢測都曾成為關鍵的轉折點。那么，DNA-Y染色體如何檢測呢?

▲Y-STR數據庫智能家系分析工具，可根據樣本之間的父系血緣關系自動生成家系圖，每個家系可以選擇一個男性的Y-STR作為該家系的Y-STR，最后形成家系成員關系圖。　　DNA-Y染色體檢驗主要包括STR和SNP兩個遺傳標記，其中Y-STR檢測當前使用較為廣泛。STR(ShortTendom Repeat)是短串聯重復序列，廣泛存在于高等生物基因組中的一種Y染色體特有的分子標記。

STR也稱為微衛星序列，約占真核生物基因組的5%。其重復序列串聯排列，核心序列由2-6個bp(堿基對)構成。在不同的個體內，STR的重復次數不同，因而在群體中構成了多態性，并且其重復次數在不同種族、不同人群間也呈現出顯著的差異性。由于多態性好，位點多，共顯性穩定遺傳等特點，STR被視為理想的遺傳標記，并廣泛用于親緣鑒定和個體識別。

在性侵犯案件中，男性和女性的混合DNA樣本很難通過常染色體STR分析結果，Y-STR分析能排除女性DNA的干擾，得到Y-STR分型結果，且可作為家系特征的排查工具。

在法醫學領域，較早開始使用Y染色體STR基因分型技術，Y-STR也是目前法醫學鑒定中常用的DNA遺傳標記，特別是在混合斑(血液/精液;陰道液/精液;血液/血液;血液/唾液;精液/精液等)的鑒定方面可發揮很大作用。

具體來說，Y-STR檢測會選取數個STR位點，可獲得單倍型，即某個人或家族的特有基因條碼。所謂基因條碼，就是同一人不同位點間長度不同，不同人同一位點可能不同，因而具有多態性。假設某人特有的基因條碼，與Y-STR數據庫中信息發生比對。若檢索出一致的基因條碼，可以推斷兩者屬于同一父系家族。

那么，Y-STR檢測就一定準確嗎?確切的說，檢索出相同Y-STR條形碼(單倍型)的概率極低;即使遇到，也可以通過增加標記位點進一步排查。在實際應用中，一般會選擇多態性好，擴增穩定性好的標記，且標記數據可根據需要增加，一般不會出現錯誤判斷。

遺留DNA如何對上?

根據目前警方公布的“南醫大命案”破案細節，警方成立專案組后，提取到兇手的精液和DNA，走訪排查超過1.5萬人。但因當時條件所限，兇手一直未被明確，也一直沒被排查到。

與之相似，“白銀案”中警方曾幾次進行排查，收集當地指紋和DNA信息，累計人數16萬，但案件仍然沒有結果。

實際上，盡管基因技術已經廣泛用于刑偵破案，但此前的技術運用有一個限制性的前提，就是要提取到疑犯本人的基因數據，才能做出個人的比對。換言之，如果案犯在作案后不再生事，從未被警方控制過，因其沒有案底，即使警方獲得案發現場的DNA，也是無從比對的。

近年來，公安系統開始在常染色體STR基因庫基礎上，建設Y-STR基因庫，根據Y染色體父系遺傳、同一家族中男性個體的Y染色體STR分型檢驗結果完全一樣的特點，更加有效的發揮DNA技術的威力。

隨著檢驗數據的不斷積累，Y-STR DNA比對技術也成為繼指紋、視頻、DNA等破案方法后又一重要技術手段，成為常染色體STR庫的有益補充。科技進步所帶來的刑偵手段“升級換代”，正在為陳年舊案的突破帶來轉機。

Y-STR技術并不是完美的，也存在一定的技術缺陷，那就是不能偵查女性罪犯，這是因為女性體內沒有Y染色體。

能破案，還能找祖先

Y染色體的“父系遺傳”特點，不僅僅應用在警方縮小刑偵范圍、排查嫌犯的過程中，也被科學家用于研究人類的進化和起源。

20多年前，科學家曾通過檢測Y染色體的19個單點突變Y-SNP位點，將全世界的人類分成幾大類，并研究出Y染色體最早起源于20萬年前東非晚期一名智人男子，也就是“生物學亞當”。

隨著分析技術的發展，2005年左右，Y染色體已經檢測出400多個位點，進而可通過Y染色體特異區分不同語系、民族類群等。假設再往下細分，Y染色體檢測數百萬個位點，則可將關系細化到縣、村鎮、家族等。

▲復旦大學李輝團隊利用Y-STR檢測技術尋找曹操的后裔　　盡管，目前還未達到這樣的技術水平，但人類學家并未停止另一個方向的探索——尋找歷史人物的家族圖譜。復旦大學生命學院人類學系教授李輝曾帶領團隊通過Y染色體多位點檢測，研究曹操家族基因課題，發現曹操后代分布在中國廣東、安徽等九個區域。同樣的檢驗技術，還被成功用于尋找孔子的現代后裔中。

李輝曾表示，研究Y染色體的最大目標是追溯人類起源，尋找中華文明的起源，推演中華民族的一體化過程。他相信從古代樣本中找到DNA來推演人類的進化過程，最后的結果就是全國的男性關系都可以用一張圖來表示。

來源：科普中央廚房 | 北京科技報